开国上将杨成武回忆六十八军粉碎美军文登里“坦克劈人战”

  按“志司”规定，第六十八军接防后的任务重点是坚守文登里至杨口公路一线。文登里位于全冈」川与杨口郡之间，东依加七峰，与被敌称之为“伤心岭”的“八五一”高地相邻，西靠鱼隐山.因该地域内有一片南北走向约三点五平方公里的川地，故方称文登川.

  根据地势和有关敌军活动的情报，我们推断，在东线的文登川将有一场恶仗，也就是说敌军很可能要利用那一条贯穿南北的山川投入大量的坦克作战。因此，第六十八军接防后，我一再嘱咐陈坊仁，除了加强阵地正面的预防外，还要格外的注意防止敌集群坦克的进攻。要看到，反坦克对我阵地的稳固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在这一点上，丝毫也不能模糊，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否则，敌人从我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整个东线战场的势态就将发生明显的变化，于我十分不利.与此同时，我还要求其他部队也要加强对敌坦克的预防。对敌坦克可能通过的地区要设置坚强的反坦克区，一定要保证不出问题。

  兵团司令部对此进行了认真研究，发出了反坦克的战术指示，强调大力构筑工事，做到工事与火力(包括反坦克地雷)结合，勇敢与技术结合，以相互补偿不足;防坦克壕、战壕、交通壕互相贯穿，以利于反坦克小组机动灵活地作战;打坦克与打步兵结合起来，以应付敌人的连续进攻随后，兵团又组织具有实践经验的参谋人员深入到各部队协助实施有关事宜。

  我六十八军积极贯彻兵团的作战意图与指令.该军第二0四师接替的预防止面宽达三十六公里，鉴于文登里以西的鱼隐山山高坡陡，俯视敌阵，对我预防有利，他们以鱼隐山作为师的核心主阵地，在文登里设置了反坦克区，将“七六点二”野炮营和山炮连摆在柯场洞附近，就地构筑基木发射阵地，并在上深浦地区构筑前进发射阵地，以便阻止敌坦克的进攻。

  该师东侧是第六一0团，他们占据“七O九点六”高地至大酒店地域，预防正面宽达六公里.纵深长为九公里。

  由于靠近文登公路要道，他们将主要兵力、兵器集中于公路两侧阵地，另外还将四十九个反坦克大器小组安插在中间。该团东侧为第六一一团，他们在“七三0”、“一0五0”、“一二一九点八”高地组成另一个预防地带;而东侧鹰峰地域的防务仍由朝鲜人民军第二军团负责。为加强我反坦克的机动性，第二O四师首长还在全师范畴内抽调一百五十多人组成了一个反坦克大队，任命第六一O团副团长姚希同为大队长。这个大队下设两个中队，中队下设反坦克歼击小组。他们配备有无后坐力炮等多种火器，任务区分也十分明确在反坦克阵地的挑选与工事的构筑方面，前沿部队对敌坦克不只是着眼于堵，而是能击毁就击毁。

  在要道上除构筑纵深阵地外，还在要道的狭窄之地构筑陷坑火力点的位置也尽量避开明显的目标，选在山脚的侧后，不仅在川地构筑反坦克壕，而且在各火力点之间、火力点与近处的阵地之间，也都有交通壕相连。此外，他们还根据地势，埋上了反坦克地雷。

  我对于部队作战准备的关注可能显得太细、太具体了，有的下级指挥员也许会误认为我对他们不放心，这是能够理解的。不过，我的一些具体指示、指示以及询问，都还是为了贯彻我的这么一个作战思想，即:精心运筹，造成一种转化，即以火力、兵力部署的艺术来补偿我军物质条件的不是，虽然在物质条件上一时还不可能改变敌优我劣的状况，但在关键的时候或者是在关键的地方我们要尽可能集中有效的兵器、兵力，以对敌形成相对强大的阻击力量，通过这种运筹艺术将劣势转化为优势，争取作战的主动和胜利口从当时的情况看，我们对六十八军接防后的作战准备是中意的，对反敌集群坦克的准备，能够说是做到“竭尽所能”了。充分的准备并不完全等于实战的胜利，但胜利又总是与准备分不开的，此乃兵家常理。

  敌军为打开文登里这个贯穿我纵深的门户，以侵朝美军第二师、南朝鲜军第八师及大量坦克向我预防正面发动全面进攻的同时，以近百辆坦克，在其步兵、飞机、大炮的保护下，猛攻我文登里当面阵地，妄想由此突破我们二十兵团的防线。当时，敌人把这种进攻称为“坦克劈入战”。

  十月十一日，也就是朝鲜人民军第五军团交防完毕转移到新的防区的第二天，敌见我刚接防，工事尚未巩固，环境还不太熟，便以侵朝美军两个连的兵力，在十辆坦克保护下，向文登里前沿阵地“六三五点八’高地发起进攻敌七次冲击均被我六一0团二连击退。同日，敌又调来十二架飞机和大量炮火作保护，继面以坦克为先导，沿公路突入我阵地，直预防纵深地区，对我疯狂地进行炮击，情况十分严峻。当我接到这一报告时，我问陈坊仁军长:你们的反坦克突击分队呢?不是已经组织起来了吗?为什么没有行动?都干什么去了!陈军长回答:反坦克大队正在阻击。

  然而.在阻击中第六一0团团长尚志正功确运用了反坦克的兵力和火器，当即击毁敌坦克一辆，击伤四辆。其余的坦克见势不妙，便施放烟幕，调头逃窜.文登里反坦克首战告捷.我闻讯后当即向六一0团指战员表示祝贺，并指出，从目前情况看，敌坦克的攻击纯属于试探性行动，敌纵深运输频繁，估量很可能就要向我发起大规模的攻击。于是，第六一O团召集了紧急作战会议随后，反坦克分队和工兵分队在我炮火保护下，连夜抢修阵地工事和横跨文登川的交通沟。

  第六十八军接替五军团阵地，初出马即阻击了进犯之敌，甚好。望细心加强工事，组织火力，架通电话，破坏和封锁通敌方之公路大道;师、团司令部、政治部干部同志多具体帮助连队，勉励士气，发扬坚强抗击精神，杀伤敌人，继续争取胜利。

  次日十月十二日，侵朝美军以航空兵火力对我纵深目标突击，侵朝美军第二师二十三团集结于干率里地区待机行动。与此同时，敌对我数处阵地及上深浦地区进行炮火准备，并对我前沿及公路两侧的预防工事实施破坏。

  八时三十分——敌机开始出动，先后十六架次，对我纵深柏观岭、大酒店地区轮番轰炸;敌炮兵对我重要地段实施摧毁性射击;敌坦克三十辆展开于杨村北侧，对我公路两侧阵地炮击一小时之久

  十时一一敌坦克四十八辆展开成人字形‘以此进彼打、互相保护、交替前进的战术，在其炮兵护送射击的配合下，沿会路两侧向我纵深方向楔入。干率里之敌第二十三团开始向盃岩运动，妄想借坦克之势向我纵深突击。

  十一时——敌坦克进至下深浦我反坦克区，我采取打头、截腰、斩尾的打法，对敌坦克予以猛击，击毁二辆，击伤四辆.敌进我打击后，以坦克炮火压制我阵地，保护其抢修被我击伤的坦克，其余的仍继续前进。此时，我除两侧阵地火力对敌射击外，“七六点二”野炮分队奉团的指示。进至前进发射阵地，以直接瞄准射击阻敌前进。进至下深浦以北约七百米处的敌先头坦克，被我击毁二辆。

  激战到十六时——敌坦克又被我击毁三辆、击伤二辆，敌见势不利，即施放烟幕调头逃窜。我反坦克分队的一个班长(靳秉奎)和一个排长(杨仁芳)，利用山脚有利地势击毁坦克二辆;我步兵二营反坦克小组以手雷击伤二辆回窜的坦克。

  十七时——突入我预防地域之敌致退，丢弃坦克十八辆.其中十辆被击毁，八辆被击伤。此后，敌对我进行长达一小时的报复性炮击，落弹二千多发，我部分工事被炸毁。

  十四日，侵朝美军第二师两个连和八辆坦克，在航空兵和炮兵的配合下，采取互相保护、且战且进的战术，继续对我进行攻击。结果，八辆坦克全部被我六一0团的战士们击毁。反坦克的战果再一次表明，我军基层部队的战争力是由战术、技术、作风和觉悟等诸因素凝成的，在克敌制胜的过程中不断得到巩固和加强，无后坐力炮的炮手们在这次反坦克作战中忠实地实践了他们写在炮身上的誓言，他们始终将“炮口对准和平的敌人”。炮手胡连一开始连打三发炮弹都没有命中，坦克继续往前撞，他不由地泄气了.排长跑到他的炮位上仔细地察看，勉励他再打，“取好提前量。打!”

  他们的炮位就在公路一侧的川地里，随时都可能遭到敌人火力的杀伤，但他们没后退或犹豫，胡连接着发射了第四发炮弹，这一发正打中开过来的头一辆坦克，后面的坦克连忙退回数百米。对我阵地实行强烈的火力还击。这时，一个名叫祝平安的压弹手不幸牺牲，然而胡连在排长的指挥下坚持战争，一连几发炮弹全都命中了敌坦克，以致制造了无后坐力炮七发四中的战例战后，胡连被评为特等功臣，并被授予二级战争英雄称号。

  在十四日被我击毁的八辆敌坦克中，有二辆是被我班长李风全、排长宋金顺以手雷、爆破筒击毁的，有一辆是因为触雷被炸瘫的，可见设置反坦克雷区也是反集群坦克的有效手段之一。

  经过连续数日的激烈战争，第六十八军的一线部队给敌以沉重打击，使其所谓“坦克劈人战”的气焰锐减过半。这一阶段的反坦克作战报告呈理想军首长后，“志司”立刻转授给并通报给理想军各部.据有关文字记载，当时“志司’给上报的内容是，第六十八军从十月十日截至十四日，在文登公路扼守，前后共击毁敌坦克二十四牺的经验，即:

  (一)敌坦克活动方式:出动数量较大;沿途前进时，第一以飞机、火炮轰炸公路两侧，继以侦察坦克二至三辆操纵前进，如无情况时其他坦克成一路前进，遇情况则马上变为三角形，并集中火力向一点(对我反坦克部队)射击。敌坦克上设麻装数条，有时附工兵三、五，径直向我阵地猛插。当敌坦克集中炮火射击时，对我暴露工事危害颇大。

  (二)反敌坦克的几点体会;人数不宜过多、一个组三、五人，不要怕坦克接近，越近越好打。反坦克武器中无后坐力炮最为得力，要注意携带足够的穿甲弹，每门炮至少要有三十到六十发炮弹，并最好构成交叉火网，事先商定好协同方案，还要往意多筑工事如每种武器都有一到三个工事，则不仅仅可以弓活机动地打击敌人，还能够迅速地转移阵地。在许多反坦克小组同时行动时，要有作战预案和统一指挥，凡是击毁的坦克，都要迅速设法焚烧或炸除，否则敌即牵回。在反坦克的过程中，要采取多种手段，多种方法，并配有多层火力，以构成反坦克地带。

  上述内容中所列举的反坦克经验，当然还只是初步的我们把“志司”的嘉勉作为鞭策，进一步研究和掌握作战规律，特别是注重汲取战争中的教训，以利再战，争取再战再捷。

  敌军连续几天遭到我沉重打击之后，不得不改变战术，采取逐段破坏、逐段前进的战术手段，继续向我进攻

  从十月十六日至三十一日，敌人每天以二十多辆坦克，进至我文登里、内洞一线，向我“六三五点八”、“二、“七0九点六”高地，进行破坏性射击;并以坦克和炮兵对我山脚、谷口进行火力封锁。我六一0团为了缩小敌坦克的活动范畴，及时改变了战术，即大量布雷，并将反坦克火器推到我预防阵地前沿展开近战。

  由于反坦克地雷在战场!几发挥了它特有的作用，也就出现了象牛瑞山那样的反坦克英雄牛瑞山原是六一O团三连的一个班长，I斗一中升任排长当了排长后，又主动担任埋雷组组长在反击敌军“坦克劈人战”的当中，连长说，你要多少人，我给多少人可是他只要了两个人，一个名叫郑力生，一个名叫肖廷璧。他们离开高地，到山脚下埋下了许多反坦克地雷，可是第二天一早，十多辆州克过去了，没有一辆碰到他们敷设的地雷。牛瑞山与指导员一合计，这样不行，于是决定把反坦克地雷埋到敌人的“大门口”去。他白天看好地势之后，晚上便同两名组员带着六箱反坦克地雷，摸到离敌前沿阵地一百多米的地方。

  当时敌人不时地打上一阵枪，可当他肯定没有被敌人发觉时，便叫小郑、小肖只管挖坑挖好坑之后，他就叫他俩担任戒备，自己去埋雷，就这么轮流作业，把带去的地雷都埋上了。第二天，敌坦克刚“出门”不远就有一辆触雷后来被敌人牵引回去了。这天晚上，牛瑞山爬到敌坦克触雷处，只捡到一截履带，感到有点遗憾。他退回几百米，在敌坦克曾经通过的棒子地里埋了一些地雷，再用检到的履带在新土上印出迹痕，以此来迷惑敌人。可是他们等了两天，没有一辆坦克过来。

  第三天，他们有点泄气了，想不到也就在这样一个时间段有两辆坦克开了过来，不一会就全被地雷炸瘫了。为不让敌人拖走坦克，二连对周围进行了火力封锁。天黑之后，牛瑞山又带人摸到被炸瘫的坦克周围胜利信心作用很大再就是战术要积极，兵力部署要贯彻前轻后重的原则，如主阵地前是排，排前是班，班前仲出小组，形成纵深配备，以致敌不易接近我主阵地此外，当敌攻击时正面要坚决阻击，纵深和侧翼要给予支援，并且要抓住时机进行阵地短促反击，两侧的友邻部队也应趁敌向我冲锋时，从侧翼向敌反击，拦腰猛插，配合正面部队打垮敌人的进攻。

  战争中轻重火器要有明确的分工，能有机的配合当敌接近前沿时，可突然猛击，然后乘敌溃乱，重火器开火。其间，炮兵观察所应尽量靠近守备部队，由步兵给炮兵指示目标，炮兵观察所按图通知炮兵射击如这次步兵发觉敌迫炮阵地时，通知炮兵立刻将其摧毁，使敌步兵的攻击失去炮火支援。在整个战争中，要根据真实的情况，适时地给坚守阵地的部队增加兵力、火力和弹药，保持其强大的后续打量在整个预防阵地要有统一的指挥，随时整顿组织，增加新的部队后要立刻明确指挥关系，还要组织精干的供应队，保证前方有充足的粮食和弹药。如战争中，他们的供应站，每天送一至四次补给，往返一趟要走三十多里，也还是保证了部队弹药充足、有饭吃、有水喝。

  十月在激战中过去，十月又是在“劈人”和“反劈人”的交战中开始。十一月四日，俊朝美军第七师(于一星期前与侵朝美军第二师换防)以四个营的兵力，配合二十七辆坦克、四架飞机，在炮火的保护下，连续向我两个高地冲击，被我六一0团打退。当敌以六辆坦克迁回到我“二”高地侧后，占据该高地的前沿阵地时，我即以无后坐力炮和手雷、爆破筒将这六辆坦克全部击中，并将丢失的阵地夺回.

  此后，敌坦克虽然几乎每天仍从正面向我文登里进行程度不同的攻击，但均未奏效.从接防以来的四十天中，我六十八军第一线部队共击毁击伤敌坦克六十八辆，其中团长尚志功、政委翟子玉率领的六一0团，在接防后的二十四天内击毁、击伤敌坦克四十四辆。侵朝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指挥的文登川“坦克劈人战”，就此被我彻底挫敌而告结束.此后，敌人在朝鲜战场再也不敢大量使用坦克了.

  在这次作战中，第六十八军陈坊仁、李呈瑞、宋玉琳、宋学飞、严庆堤等该军首长，都表现出各自的优良军政素养和强有力的指挥能力与领导能力。两次人朝作战的军长陈坊仁、副军长宋玉琳，在其所负责的作战范畴内主动、坚定，起了特有的组织指挥作用。

  文登川之战是在仓拌接防情况下以劣势装备粉碎美军以坦克为支撑，步(兵)、坦(克兵)、空(军)、炮(兵)协同进攻的胜利战例。是理想军第二十兵团战史上的光辉一页。

  我们的体会是:在险恶的条件下，要以劣势装备战胜现代化武器装备的敌人，第一要有必胜的信心、高昂的士气和与此相联系的积极作战的思想。其次要牢牢确立充分的发挥我之优势、我之所长，研究、分析敌之弱点、敌之所短，主动进击的战术思想。第三是在作战中要及时总结经验教训，研究克敌制胜的战术手段，并广泛推广、应用，在战争中不断完善。

  然而，敌军的“秋季攻势”是多方向的，在向我六十八军防守的文登里实施“坦克劈人战”的同时，敌军于十月中旬集中四个师的兵力在强大的空(军)、炮(兵)配合下，对我六十七军二十四公里正面发起了极为强烈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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